盡管俄羅斯國內化石能源儲量豐富，但在全球應對氣候變化、推動能源結構轉型、加快節能減排的大背景下，俄羅斯政府仍提出了一系列可再生能源發展計劃，主要目標是：通過發展清潔能源拉動國內經濟增長，促進就業；拓寬和豐富俄羅斯能源供給種類，為遠東、西伯利亞，以及北極等偏遠地區提供更多的能源選擇；提高可再生能源電力在國家電力生產結構中的比例，逐步降低天然氣、煤炭發電比例；減少能源生產和消費相關碳排放，履行應對氣候變化和節能減排的國際責任。

早在2009年1月8日，俄羅斯能源部即出臺《俄羅斯聯邦可再生能源發電支持機制》，提出了2014年至2024年期間，俄羅斯各類可再生能源發電新增裝機容量目標，其中，風電、太陽能光伏發電，以及25兆瓦以下小型水電是俄羅斯政府重點支持領域。該《支持機制》提出，在2014年至2024年十年期間，俄羅斯風電、太陽能光伏發電，以及25兆瓦以下小型水電新增裝機容量累計要分別達到3600兆瓦、1520兆瓦、751兆瓦，其它可再生能源發電在此十年期間新增裝機容量總和累計達到5871兆瓦。[1]

除了總量目標外，俄羅斯政府還對本國可再生能源電力銷售及項目開發做出了詳細規定。2003年5月26日，俄聯邦政府頒布《電力法》，其中明確提出，俄羅斯電力批發市場的電網企業要按照合同價格收購可再生能源電力并網銷售，并提出在可再生能源項目開發過程中，要通過投資項目招標方式選擇可再生能源項目開發商。通過以上政策，既可以通過競價機制選出經濟效益良好的可再生能源項目，同時也為可再生能源項目所生產的清潔電力并網銷售提供了法律基礎支持。

此外，2013年5月28日，俄羅斯政府第449號政府令對享受政府上網補貼的可再生能源電力項目建設成本進行了限定，主要包括風電、光伏發電，以及小型水電，對此三類可再生能源項目具體限定了2014年至2024年期間的建設成本上限，其中，規定到2020年，風電、光伏發電，以及小型水電的發電裝機建設成本每千瓦分別不超過109451盧布、103157盧布、以及146000盧布。此項政策旨在通過對可再生能源電力項目建設成本的把控，倒逼項目開發企業采用經濟效益更高的新技術，從而最終降低政府可再生能源電力收購價格。[2] 

表2. 俄羅斯可再生能源發電裝機每千瓦建設成本最大限值（單位：盧布）

除了對可再生能源項目建設成本進行限制外，俄羅斯政府還對本國可再生能源生產設備提出了國產化率的具體要求。2009年1月8日，俄羅斯政府1號令詳細規定了風電在2015年至2024年、太陽能光伏發電在2014年至2020年、小型水電在2014年至2020年期間生產設備的國產化率目標，最終目標是到2024年，風電生產設備國產化率要達到65%、到2020年，太陽能光伏發電和小型水電生產設備的國產化率要分別達到70%和65%。[3] 

表3. 俄羅斯可再生能源發電生產設備國產化率目標

《俄羅斯聯邦可再生能源發電扶持機制》規定，只有符合上述建設成本要求和生產設備國產化率要求的可再生能源項目才能并網售電，通過這一政策，不僅可以推動國外可再生能源發電設備制造商在俄羅斯境內投資建廠，生產可再生能源發電設備，還可以通過成本造價的限定促使可再生能源發電設備制造企業相互競爭，最終降低可再生能源發電成本。2015年11月，俄羅斯政府為降低可再生能源發電項目建設風險，以政府令的形式對此前可再生能源發電價格制定原則進行了部分修改。

除在電力批發市場對可再生能源發電提供政策支持外，俄羅斯政府還針對電力零售市場出臺了推動可再生能源電力發展的政策。2015年1月23日，俄聯邦政府頒布了在電力零售市場開展可再生能源電力銷售的第47號政府令，為在電力零售市場進行可再生能源電力銷售掃清了障礙，其中，政府令明確提出要在電力零售領域對沼氣、生物質、填埋氣，以及其它可再生能源發電提供政策支持，同時明確了在電力零售市場對可再生能源發電提供補貼支持。

首先，從總量看，據國際可再生能源署（IRENA）統計，截至2017年年底，俄羅斯可再生能源發電裝機總量為51779兆瓦，其中排在前三位的分別為水電、生物質發電，以及太陽能光伏發電，截至2017年，以上三類可再生能源發電裝機容量分別為51638兆瓦、1370兆瓦、196兆瓦，分別占俄羅斯可再生能源發電裝機總量的99.73%、2.65%、0.38%，而包括地熱發電、風電，以及海洋能發電在內的其它可再生能源發電裝機容量則僅僅占到俄羅斯可再生能源發電裝機總量的不到0.2%，從發電裝機比重看，俄羅斯可再生能源發展結構嚴重失衡，可再生能源發展過度依賴水電，其它可再生能源發展嚴重滯后，與中國和美國水電裝機比重相比（中國和美國水電占可再生能源發電裝機比重分別為55.14%和44.42%左右），俄羅斯可再生能源發電結構嚴重失衡，水電裝機比重畸高（99.73%）。[4]

其次，從發展速度看，在2014年至2017年四年期間，俄羅斯可再生能源裝機總量年均僅增長0.44%，水電、生物質發電，地熱發電，海洋能發電裝機容量年均增長率均不足1%甚至零增長，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太陽能光伏發電，2014年至2017年四年期間俄羅斯太陽能光伏發電年均增長率高達317.11%，成為近些年俄羅斯可再生能源發展為數不多的亮點，此外，這一時期，俄羅斯風電發展相對較快，風電裝機容量年均增長3.33%左右。[5] 

水電是俄羅斯目前最主要的可再生能源發電來源，2015年，俄羅斯水電年產電力175太瓦時，水電裝機容量占到俄羅斯發電裝機總量的20.36%。[6]雖然目前水電在俄羅斯可再生能源發電中占比很大，但相對俄羅斯國土蘊含的巨大水電潛能，目前的開發程度仍然較低。據測算，截至2014年年底，俄羅斯僅開發了本國具有經濟開發性的22%水電資源，其余78%未開發水電主要位于遠東地區和西伯利亞地區，這些地區人口密度低，電力需求低，不具備水電開發的經濟可行性，此外，電力外輸基礎設施落后、輸送成本高等因素均制約了當地水電發展。[7]

俄羅斯水電股份公司（ОАО Федеральнаягидрогенерирующая компания - РусГидро）是俄羅斯最大的水電運營商，該公司擁有超過90座可再生能源發電設施，運營發電裝機總容量38.9吉瓦（GW），年發電量1387.69億千瓦時（2016年）[8]。俄羅斯水電股份公司同時也是俄羅斯最大的水電建設集團，其與俄羅斯鋁業集團共同承建了俄羅斯境內最大的水電站項目-博古恰爾水電站，該項目設計裝機容量2997兆瓦。目前俄羅斯水電股份公司在建項目主要有，位于莫斯科州的扎戈爾斯克蓄能電站一期和二期，設計裝機容量分別為1200兆瓦和840兆瓦，此外，正在建設位于北高加索奧塞梯地區的扎拉馬格斯克水電站項目，該項目設計裝機容量342兆瓦。除了以上建設項目外，俄羅斯水電股份公司也在加速布局遠東和西伯利亞水電項目，目前該公司在遠東及西伯利亞地區的在建項目主要有烏斯季中坎水電站和下布列亞水電站，其設計裝機容量分別為570兆瓦和320兆瓦，但目前遠東及西伯利亞地區尚未出現超過1000兆瓦的新建水電項目。[9]

除了在建項目外，俄羅斯水電股份公司還有一些已建成水電運營項目，其中主要有，哈卡斯共薩揚-舒申斯克水電站，該水電站是目前俄羅斯裝機容量最大的水電站，九座位于伏爾加-卡馬河流域裝機容量10吉瓦的水電站，位于遠東地區裝機容量2100兆瓦的布列亞水電站，位于阿穆爾地區裝機容量達1330兆瓦的結雅水電站，位于馬加丹州裝機容量900兆瓦的科雷馬水電站，裝機容量455兆瓦的新西伯利亞水電站，以及數座位于北高加索地區裝機容量1000兆瓦的水電站，其中包括切爾克斯水電站。 表5：俄羅斯水電股份公司部分水電運營項目（截至2016年年底）

（2）生物質發電。生物質發電是俄羅斯目前第二大類可再生能源發電來源。據國際可再生能源署（IRENA）統計，截至2016年年底，俄羅斯境內共運營了39座生物質發電廠，生物質發電裝機容量為1370兆瓦，但在2014至2017年四年期間，俄羅斯生物質發電裝機容量并無任何增長。俄羅斯擁有世界面積最大的森林，每年新生木材約2億立方米，相當于1.9億噸標準油，隨著生物原料生產工藝的進步，未來俄羅斯生物原料年供應總量預計將達到3.55億噸標準油當量。[10]

（3）太陽能光伏發電。俄羅斯西南部和南部地區光照資源十分豐富，年均日輻射量每平米3.5-4.5千瓦時，夏天部分地區熱輻射量高達每平米6千瓦時，相當于年發電量每平米1200-1500千瓦時，遠高于德國的太陽輻射量強度。[11] 近年俄羅斯光伏發電發展迅速，據國際可再生能源署統計，自2014年到2017年期間，俄羅斯光伏發電裝機容量以年均超過300%的速度快速發展，但由于起點基數低，目前俄羅斯光伏發電裝機總量仍然相對較少。國際可再生能源署預測，未來數年，俄羅斯光伏發電仍將維持高速發展，到2030年，其光伏發電裝機容量預計將達到2.7吉瓦。[12]

（4）風電。據國際可再生能源署統計，截至2017年底，俄羅斯風電裝機容量僅為11兆瓦，風電發展規模較小，并且在2014年至2017年期間，俄羅斯風電裝機容量增加非常有限，僅在2014年10兆瓦的基礎上增加了1兆瓦。俄羅斯風電協會（Российская Ассоциация Ветроиндустрии）披露，在2017至2020四年時間內，俄羅斯政府將對不超過1.6吉瓦的風電容量進行電力收購，但對享受可再生能源電力上網收購配額的風電項目提出了設備國產化率和項目建設成本等指標要求。

三、汽車制造行業的綠色供應鏈情況不容樂觀

目前中俄兩國可再生能源合作主要集中在風電領域。中俄兩國最大的可再生能源合作項目為烏里揚諾夫斯克風電項目，該項目是俄羅斯第一個大規模風電項目，總裝機容量35兆瓦，計劃安裝14臺由東方風電提供的DF2.5MW-110LT型直驅永磁風電機組。中國能建集團黑龍江火電三公司中標該風電場設備安裝項目，其也是該公司首個國外風電建設項目。

雖然通過烏里揚諾夫斯克風電場項目中國企業得以進入俄羅斯可再生能源市場，但烏里揚諾夫斯克風電項目業主單位是芬蘭富騰公司（Fortum），項目運作全周期內中國能建黑龍江火電三公司所扮演的角色僅為設備供應商和施工分包單位，未能直接參與俄羅斯政府可再生能源電力建設配額競標。

在水電領域，雖然中俄兩國大型水電企業均表達了合作開發俄羅斯遠東及西伯利亞地區水電潛能的愿望，其中，中國長江三峽集團公司與俄羅斯水電集團公司簽署了《關于雙方成立合資公司開發俄羅斯下布列亞水電項目的合作意向協議》，中國電力建設集團公司與俄羅斯水電集團簽署了共同開發列寧格勒抽水蓄能電站合作協議等，但上述合作目前尚無實質進展。

目前，中俄兩國在可再生能源領域的合作，主要面臨幾方面困境：

首先，俄羅斯在裝備生產制造和工程建設領域多沿用蘇聯時期的國家標準ГОСТ-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й Стандарт，這一標準與中國當前設備制造、工程施工多數源于歐美的行業標準存在一定差異。俄羅斯法律規定，在俄羅斯境內使用的設備整機及部件須通過俄羅斯國家標準ГОСТ認證，其無形中增加了采購中國設備和配件的認證費用，加大了中國相關企業進入俄羅斯市場的難度，尤其是批量化生產的機械設備，很難為單一訂單重新修改生產標準，這成為當前制約中俄兩國可再生能源裝備及工程合作的主要原因之一。

其次，俄羅斯政府雖然頒布了一系列法律法規，對可再生能源電力上網提供電價補貼以促進國內清潔能源發展，但同時也對享受政府可再生能源電力上網補貼電價的項目提出了國產化要求，該硬性要求迫使希望參與俄羅斯可再生能源開發的企業不得不在俄羅斯投資生產設施，其與中國企業所擅長的機電設備出口和海外工程承包等對外合作模式不符。此外，與中國在東南亞投資生產可再生能源設備不同，在俄羅斯生產成本高昂、投資程序復雜，對中國相關企業的投資吸引力較低。

第三，隨著近幾年國際油氣價格持續走低，俄羅斯經濟下行壓力持續增加，俄羅斯政府對本國可再生能源的補貼政策能否維持有待進一步觀察。此外，俄羅斯油氣資源豐富，石油天然氣等化石能源生產成本低、價格低廉，俄羅斯政府發展可再生能源的迫切性不足，企業投資可再生能源項目的積極性欠缺。

最后，中國與俄羅斯在工業生產領域優勢重合度較高，俄羅斯擁有雄厚的裝備生產和制造能力，許多機械設備制造企業因國內經濟下滑被迫減產、停產，部分企業將可再生能源生產設備制造作為轉型目標，希望引入先進的工藝流程和穩定的資金投入，這一點與中國企業存在同性競爭，雙方合作互補性不高。尤其在核電和水電等領域，俄羅斯裝備生產和制造水平較高，在第三國市場與中國企業長期存在競爭，更不可能拱手讓出本國國內的市場份額。

據國際可再生能源署預測，俄羅斯如果保持既有的水電支持政策和發展規劃，到2030年，俄羅斯水電裝機容量預計將達到55吉瓦（GW）[13]，其中，新增水電裝機容量主要來自水電資源豐富的遠東地區。與俄羅斯遠東地區人口密度低，電力需求弱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與之相鄰的中國黑龍江、吉林兩省，黑龍江和吉林作為中國傳統重工業地區，人口基數大、能源需求體量大、能源結構單一且長期過度依賴煤電。若該區域跨境電力輸送得以實現，可以將俄羅斯遠東地區以水電為主的可再生能源電力輸送至中國東北，緩解當地過度依賴煤電所造成的社會環境問題，在帶動中國電力生產和輸配設備出口的同時，促進俄羅斯遠東地區經濟發展，或許可以成為未來中俄兩國可再生能源合作的一個突破點。  

附注[1] 俄羅斯聯邦能源部，《俄羅斯聯邦可再生能源發電支持機制》，https://minenergo.gov.ru/node/453。 

[2] 俄羅斯聯邦能源部，《俄羅斯聯邦可再生能源發電扶持機制》，https://minenergo.gov.ru/node/453。

[3] 俄羅斯聯邦能源部，《俄羅斯聯邦可再生能源發電扶持機制》，https://minenergo.gov.ru/node/453。

[4] IRENA,《RENEWABLE CAPACITY STATISTICS 2018》,2018.

[5] IRENA,《RENEWABLE CAPACITY STATISTICS 2018》,2018.

[6] IRENA,《Renewable energy prospects for The Russian Federation》,p13, April 2017.

[7] IRENA,《Renewable energy prospects for The Russian Federation》,p144, April 2017.

[8] 俄羅斯聯邦能源部，《Крупнейшие генерирующие компании》，https://minenergo.gov.ru/node/1161。

[9] RusHydro，《Гидрогенерация》，http://www.rushydro.ru/activity/1B3ADB8F7A/.

[10] IRENA,《Renewable energy prospects for The Russian Federation》,p53, April 2017.

[11] IRENA,《Renewable energy prospects for The Russian Federation》,p32, April 2017.

[12] IRENA,《RENEWABLE CAPACITY STATISTICS 2018》,2018.

[13] IRENA,《Renewable energy prospects for The Russian Federation》,p53, April 2017.
作者：徐洪峰、王晶、龐嘉寧